8月29日

曠野的正義之聲

洗者若翰蒙難
The Passion of Saint John the Baptist

錢玲珠（輔仁聖博敏神學院禮儀研究中心主任）

　　在東方聖像的傳統中，站立在耶穌左右兩側，引導眾人歸向他的，常是聖母和洗者若翰。洗者若翰在耶穌救恩史中的重要角色，不言可喻。

在東方聖像的傳統中，在耶穌左右兩側的，常是聖母和洗者若翰。
當代耶穌會士Fr. Rupnik 的作品。

默西亞的前驅

　　洗者若翰是救世主耶穌的前驅，他的一生，幾乎是耶穌生命的預像。洗者若翰的母親依撒伯爾和耶穌的母親聖母瑪利亞的受孕，都是天主的特別恩賜。洗者若翰被天主派遣來，是為耶穌這真光作證。洗者若翰在曠野生活，清儉度日，大聲疾呼：「天國鄰近了，你們悔改信從福音吧！」耶穌宣講時，也同樣地發聾振聵。洗者若翰四處為人施行悔改的洗禮，並把門徒介紹給耶穌，甚至真誠自謙地表示耶穌將興旺，而他自己將衰退，連為耶穌解鞋帶都不配。最後，他無辜為維護正義而蒙難，也預示了耶穌為無知（理盲濫情）的群眾捨命犧牲。

禮儀中的慶祝和紀念

　　天主教會的禮儀年曆中，有兩個和洗者若翰相關的慶節：6月24日慶祝他的誕辰；8月29日紀念他的蒙難。後者選讀的福音（谷6：17-29），正是聖若翰蒙難的經過。

　　當時是在猶太享有最高權威的分封侯，他仗勢休妻，另娶他兄弟的妻子黑落狄雅為妻。這亂倫的行為不見容於猶太法律，但眾人懾於黑落德的淫威，對這公開的惡表，敢怒不敢言；只有洗者若翰，膽識過人，直言無諱、鏗鏘有力地當面嚴詞指責：「你不可以佔有你兄弟的妻子。」

黑落德休妻再娶，若翰嚴詞指責。Mattia Preti, 1665.

　　面對若翰的指責，兩位當事人的反應相當不同。黑落德畢竟是政治上的領導人，耳目眾多，聽聞若翰為人，敬畏他的正義聖潔及影響力，不敢造次，只逮捕他，關在牢中。有趣的是，黑落德還蠻喜歡聽若翰講道，雖然每次聽，都充滿了困惑。對婚姻不忠的黑落狄雅則是懷恨在心，必欲除之而後快。終於，機會來了。

若翰被捕。Master of Miraflores, 1490. Madrid, Museo del Prado

　　黑落德過生日，大宴賓客。黑落狄雅和前夫所生的女兒撒羅默（沙樂美）當時十五、六歲，青春美麗，在母親示意下，於席間跳舞獻藝，得到黑落德和同席賓客的讚賞、歡心。黑落德欣喜之餘，忘形地作了一個輕率的承諾，願意賞賜任何撒羅默開口要求的禮物，即使是半壁江山。她徵詢母親的意見，黑落狄雅見機不可失，就要女兒索求洗者若翰的頭顱。黑落德先前話已說滿，還立下誓言，難以反悔。洗者若翰的頭顱，竟然就這樣荒謬地被砍下，成為惡人心窄報復的祭品。

若翰被斬首。
S. Zeno, 10或11世紀 義大利Verona Saint Zeno 聖殿的青銅門上之雕塑。

默思與反省

　　這個錯謬的故事，值得我們深深反省。我是誰呢？黑落德？黑落狄雅？撒羅默？噤聲的群眾？還是若翰？

　　黑落德明知兄弟之妻不可戲，卻貪戀美色，無法抗拒誘惑，休妻再娶，犯了罪。又禁不起指責，惱羞成怒，濫用權勢，逮捕無辜的若翰入監。更忘了身為政治領袖的責任，竟在生日歡宴的微醺中，得意忘形，輕率許諾，還愚魯地堅守有求必應的誓言，成就惡事，斬殺忠良。若是主角換成能察納雅言的唐太宗和直言進諫的魏徵，故事必將改寫。

黑落德生日宴。
Peter Paul Rubens, 1630. Edinburgh, National Gallery of Scotland　　

　　黑落狄雅，是黑落德同父異母的兄弟斐理伯的妻子，深具野心，為了攀龍附鳳，不惜出軌、改嫁。犯了亂倫之罪，受到指摘，不僅不思改過，還懷恨在心，力圖報復。而且報復之心何等強烈，竟要了無辜者的命！流了忠義之士的血！

　　最後，黑落德和黑落狄雅兩人因野心太大，要求王位不成，加上曾經引起戰亂，讓羅馬皇帝不快，被充軍到法國里昂。他們犯下多重罪惡，且不知悔改，一錯再錯，終於自食惡果。

　　撒羅默，是黑落狄雅和首任夫婿斐理伯的女兒，年輕貌美，又舞姿曼妙。在這故事中，是一顆棋子，單純無知，被操縱利用而不自覺，成為殺害洗者若翰的幫兇。許多時候，我們，尤其是年輕人，是否也像撒羅默，認不清局勢，沒有主見，容易受到蠱惑、慫恿，任人擺佈，還自以為是，因而傷人傷己，甚至誤國，造成無法彌補的遺憾呢？

　　在這故事中，有兩批噤聲的群眾。其一，是黑落德休妻再娶，且娶兄弟之妻時，雖然明顯違反了法律和道德，但除了洗者若翰，沒有人敢出面指責。其二，是在黑落德的生日宴上，黑落德因為一個錯誤的許諾，要誤殺忠良。當時作客的滿朝文武和社會賢達，竟沒有一個人出面勸阻。我們是否也常因膽怯怕事、奉承討好，或擔心失去既得利益，而不惜裝聾作啞，讓不公不義的醜陋，在我們眼前血淋淋的上演？時值今日，太多荒謬的劇情在國家社會、工作職場、或家庭學校上演時，我們的選擇是什麼？挺身而出，還是做把頭埋在沙堆中的鴕鳥？

　　最後，就是我們的悲劇英雄洗者聖若翰了。在希伯來文中，若翰是「天主的恩賜」之意，他的確是天主特別恩賜給他年老、已超越生育年齡的父母和我們的珍貴禮物。他在曠野的淡泊、獨修生活，讓他可以視富貴如浮雲；天降的使命，讓他可以不懼權威，言所當言，行所當行。他為維護道德與正義，付出了坐監和生命的代價！如果置身若翰的處境，我們的選擇是什麼？明哲保身？還是不惜一切代價，為真理正義發聲？

　　這是一個挑戰和功課，在紀念洗者若翰蒙難時，我們不得不面對和深思！

本文在《天主教周報》353期18版（2015.08.23）同步刊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