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仍依稀記得系列20最後所談，義大利阿馬爾菲（Amalfi）的本篤會院曾於5世紀時派遣隱修士至希臘的阿陀斯山（希臘文：Άγιο Όρος，意指：聖山）建了一座遵循聖本篤會規，以拉丁文為主要禮儀語言的隱修院，更與阿陀斯山隱修院的正教隱修士們保持友好的關係，直到1054年東西教會正式大決裂後才落幕。難道東西禮儀的相遇真的就這麼煙消雲散了嗎？
       
沒想到，另一美妙的東西禮儀相遇故事，發生在中世紀的義大利南部。這一切要從羅薩諾的聖尼洛（S. Nilo da Rossano，也稱聖尼路斯，910-1005）（圖1）講起。

圖1：聖尼洛聖像畫。（取自羅塔費拉塔聖母修道院官網）

聖尼洛出生於南義卡拉布里亞（Calabria）區域內的羅薩諾（Rossano）；當時義大利南部和東部仍受拜占庭帝國的統治。聖尼洛在校習聖經和沙漠教父的故事而深受隱修生活的吸引，一直到30歲（主曆940年）才拋下一切至山谷中苦修。後因家人不支持他苦修而北遷至聖那札里奧（San Nazario）希臘隱修院，在那發願並改名為尼洛。他漸漸發展出以謙遜和靜默為原則的修道生活，為能兼顧靜思與勞動，他赴聖彌額爾（S. Michele）岩穴修道十年；一路走來，他的謹慎和智慧可說是無人不曉。9-10世紀因著撒拉森人（住在北非以海盜為業的穆斯林）的入侵，聖尼洛決定與同伴們遷至拉丁禮的土地上。當時卡西諾山（Montecassino）的本篤會院長阿里傑諾（Aligerno）非常欽佩聖尼洛的聖德，於是將瓦雷路切（Valleluce）的院舍撥給他；聖尼洛的團體於此待了14年。這段期間，聖尼洛還編寫希臘文的讚美詩向聖本篤表達尊敬，他得以希臘文吟唱日課，更主持討論會，邀請本篤會行拉丁禮的修士們一起討論東西方修道日常的異同。【註一】

年邁的聖尼洛，認知自己死亡將近，遂在羅馬帝國殘留的廢墟山丘上稍作停留，天主之母向他指示應在此建造修院，而這也是他最終的歸宿。他建造了格羅塔費拉塔聖母修道院（L’abbazia di Santa Maria di Grottaferrata，也稱為聖尼洛修道院）（圖2），並將這座修道院獻給天主之母。

圖2：羅塔費拉塔聖母修道院之東方禮聖堂。（徐明慧攝）

格羅塔費拉塔聖母修道院所舉行的東方禮，是最古老的希臘拜占庭禮儀。來自安提約基亞最早的教會，因為在金口聖若望（S. Giovanni Crisostomo，407年逝世）成為君士坦丁堡的總主教前，原本是安提約基亞的司鐸。系列4中談過，拜占庭禮中最常用的便是金口聖若望的禮典，也是比利時雪維凍泥爾（Chevetogne）修道院主日「神聖禮儀」（拉丁禮稱彌撒）最常用的禮典。而在義大利的聖尼洛，他所來自的卡拉布里亞，是拜占庭帝國的一部分，隸屬於君士坦丁堡教區（分裂後為正教會）。他在1004年創建了羅塔費拉塔聖母修道院，開始在這塊由羅馬主教管轄的土地上行希臘拜占庭禮，一般主日使用金口聖若望的禮典，但在大齋期（即拉丁禮的四旬期）及其他隆重的慶典則使用聖巴西略（S. Basilio）的禮典。這裡與羅馬其他教堂所行的拉丁禮儀式雖不同，彼此間的交流卻很融洽。東西教會在修道院創建的50年後正式分裂，即使如此，羅塔費拉塔修道院仍自始至終都忠於羅馬教會，任何虔誠的天主教徒都歡迎參與修院的希臘拜占庭禮，及領受共融禮的聖體聖血（參見系列5）。對於格羅塔費拉塔聖母修道院而言，東西方禮除儀式不同，重點同樣都在這個世上榮耀天主。

既然羅塔費拉塔修道院舉行的是希臘拜占庭禮，「聖像畫屏」及「聖像畫」必是少不了的。入聖堂前，大門上飾有「代禱聯畫」（Deisis，參見系列8、10）（圖3），約1100年的馬賽克鑲嵌畫，立即讓人聯想到最後審判：寶座上為王的基督，左側有聖母，右側為洗者聖若翰，製於大門上是因為耶穌說過：「我就是門，誰若經過我進來，必得安全；可以進，可以出，可以找着草場。」（若10：9）

圖3：修院大門上的代禱聯畫。（徐明慧攝）

入聖堂後，除了聖像畫屏，正殿（la nef）（參見系列7）入口外長年置有四幅聖像畫（圖4），由左至右分別是協同創院的聖巴爾多祿茂（S. Bartolomeo）、徵兆之母（希臘文：Panaghia）、基督普世君王（希臘文：Pantokrator）及聖尼洛像，供信友們親吻、敬禮。

圖4：正殿入口外，四幅具代表性的聖像畫。（徐明慧攝）

由於聖尼洛的神視而將修院獻給天主之母，因此，聖門上方特別掛有拜占庭風格（以蛋彩繪於木板上）的天主之母像（Theotòkos Hodigitria，希臘文：Ὁδηγήτρια）（圖5）；教宗若望十九世於1024年祝聖了這幅天主之母像。1163年，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腓特烈一世的民兵入侵，修士們逃至本篤會的蘇比亞谷（Subiaco）修道院避難，一避就是30年；這幅天主之母聖像也因此歷經了一番波折，才再度回歸至修院中。

圖5：天主之母聖像畫。（取自羅塔費拉塔聖母修道院官網）

羅塔費拉塔聖母修道院自中世紀以來，連結起東西禮儀相遇的使命。它既是一間羅馬的修道院，同時也是一間拜占庭的修道院，因它自古以來的東方禮傳統從未斷過。這裡的修士特別強調：它不是制一的修道院，而是透過對話，致力於基督宗教的大公合一，保持友好和相互尊重的兄弟情，並藉由祈禱、謙遜、努力不懈及彼此信任，全交託在天主之母的手中。

註釋：

1. 此段內容取自：Paul Oldfield, Sanctity and Pilgrimage in Medieval Southern Italy, 1000-1200,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4.

(回東西禮儀相遇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