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我們在系列4中提過，主祭神父手提香爐向聖堂內的聖像畫、繪有諸聖的壁畫及在場的會眾獻香（圖1），表示信友們與天上諸聖及天使們一起參與「歡慶的盛宴」這個畫面嗎？

圖1：主祭神父向繪有諸聖的壁畫及在場的會眾獻香。（取自La Croix）

在雪維凍泥爾（Chevetogne）修道院東方禮聖堂所舉行的禮儀中，每回獻香的香氣也略有不同，瀰漫在空氣中的迷人香氣，引人進入冥想的世界（圖2），彷彿牆上的眾聖紛紛走下牆，與信眾同慶。

圖2：迷人香氣引人進入冥想的世界。（取自修道院官網）

談到「香」氣，人類能提煉甜美、精緻的花香，從不同植物中採集樹脂，甚而製成乳香，於聖殿及聖堂內薰燒其香氣，首先要感謝我們完美的造物主。「香」（parfum）這個字從拉丁文per fumum而來，意指從燃燒的過程中冒出香氣【註一】。在古老的宗教儀式中，「香」是最深敬禮的明證。耶穌聖嬰誕生時，賢士來朝奉獻的禮物中，其一即是乳香（圖3），可見乳香當時在東方已被奉為珍品。

圖3：賢士來朝，其一獻乳香。（土耳其托卡利聖堂（Tokalı Kilise）10世紀的拜占庭壁畫。取自Orthodox Christianity）

公元一世紀，羅馬帝國的博物學家老普里尼（Gaius Plinius Secundus，23-79 AD）記錄下從東方國度傳入西方的香水起源。公元三世紀時，香料已經與黃金等值。此外，我們也能在聖經中讀到不少對這些貴重香料的描述【註二】。聖經中的舍巴國（Saba），位於今日非洲的衣索比亞，及阿拉伯半島的葉門一帶，當地盛產黃金和乳香，舍巴人（les Sabéens）因而有採集樹膠（la gomme-résine）、香脂（le balsamier）和沒藥（la myrrhe）的優越條件【註三】。

在基督信仰中，香在禮儀中服事於祭台出自於出谷紀（30：34-36）：上主親自吩咐梅瑟做焚香的壇……取與純乳香（l’encens）同分量的蘇合香、香螺和白松香等香料，以香膏的配製法配成香……使之成為純潔和聖的，並將一部分研成碎末，獻在會幕中的約櫃前，……成為至聖之物。此外，萬軍的上主說：「從日出到日落，我的名在異民中大受顯揚，到處有人為我的名焚香獻祭。」（拉1：11）路加福音（1：10）提到：「獻香的時候，眾百姓都在外面祈禱。」而依默示錄（8：3-4）中的描述【註四】，馨香禱祝更象徵著我們的祈禱上升至天主面前。「聖香」的傳統便以最深的敬意延存至今（圖4）。

圖4：延存至今的聖香傳統。（取自pin.it/uwc6kfcizzfzga）

修院的乳香師傅，魏啟祿神父（P. Cyrille Lucas Vael）在他的論文中提到：「聞香」的沿革，更早於語言及文化。今日的香水世界雖仍沿用香氣，與古時的用法卻大為不同，因著全球化世界與經濟的迅速發展，推動了一般人使用香水和薰香的習慣；反觀教會中用香的次數反而逐漸減少，趨於沒落。不過，無論人類再怎麼樣進化，聞香仍是人的本能。人類不是機器人，也不單用理智與邏輯思考，大腦中的嗅覺神經連結情感神經，因此，感知也好，感覺也好，與認知是不可分割的。其難處在於，感知要如何以認知的語言來形容？除「好香」以外，並沒有如顏色般的統一名稱，每個人所接受、感受到的香味，描述有所不同，這多半又出於個人的文化、生活背景，以及個人經驗及記憶。這也是為何修院的乳香工作坊開放讓參觀團體聞香、識香（圖5），好了解如何以「語言」為香氣命名。

圖5：魏啟祿神父的聞香、識香及製香專業。（取自La Croix）

我們難以形容薰香的顏色、形狀或聲音，難以捉摸且帶點神祕，卻以極微妙的方式邀請我們透過嗅覺去感覺它，但更好的說法是去「聆聽」它 ── 即天主聖言。申命記（6：4）提醒我們要「聽」我們的天主，我們唯一的上主。箴言（4：10）也說了：「我兒，聽取我的訓言。」當我們在意識和感知上使用「聽哪！」，也表達了「聽從」之意。因此，透過薰香，除了從視覺上展現了奧祕的存在，活生生地臨現於我們眼前，同時也藉由聆聽天主聖言，領我們進入更深一層的默觀。

薰香藝術應包含三項要素：火（le feu）、存在（l’être）及材料（la matière）。火與材料的要素容易理解，但其第二要素，啟祿神父特別解釋：存在指的是薰香的煙充滿在空間和時間中，相對是填滿了空虛的輪廓，而當我們嗅著香氣時，我們的認知、生命與靜默已然融為一體。隨著裊裊上升的煙香中，在這可察覺又不可察覺的張力下，為禮儀空間提供了一種微妙的虛有，成為進入默觀的入口，進入自己心中的靈魂聖所，身心交融，專注安定地聆聽著聖言。人是按照天主自己的肖像和模樣而受造的，人感受到天主造物與救贖的無限奧祕，渴望以自己獨特的方式去實現自我，但這也使我們認知到受造物的有限，因而凝視著往上飄動的香線，想望其所象徵的無限完美。而當我們回應天主：「願我向你行的祈禱，像馨香上升。」（詠141：2）與此同時，也將可見與不可見、過去與未來、有限的現世與神聖的永恆聯繫在一起。

啟祿神父總結：造物主不只希望祂的造物皆有其用，更希望每個受造物更具有多樣性與其美妙之處。雪維凍泥爾修院的工作坊以拜占庭古傳的方法製作乳香（圖6），超過30年的經驗，其中有何祕訣呢？有關乳香的命名，又有何象徵及涵意呢？（待下期一一領略）

圖6：雪維凍泥爾修院工作坊出品的乳香。（徐明慧攝）

註：本文主要取自魏啟祿神父的《形而上文化與儀式之象徵：以乳香為例》（Symboles méta-culturels et ritualité: L’encens comme paradigme）論文。

註釋：

1. 本段取自魏啟祿神父的《形而上文化與儀式之象徵：以乳香為例》論文，頁1。
2. 如沉香（l’aloès，即蘆薈）、肉桂（la cannelle）、檀香（le bois de santal）、豆蔻（la muscade）、樟木（le camphre）、丁香（le girofle）、玫瑰（la rose）、茉莉（le jasmin）、香根草（le vétiver）、廣藿香（le patchouli）、甘松（le nard），以及香脂樹（le balsamier）等。
3. 本段取自魏啟祿神父的《形而上文化與儀式之象徵：以乳香為例》，頁1。
4. 另一位天使持著金香爐，站在祭壇旁；給了祂許多乳香，為同眾聖徒的祈禱，一起獻在寶座前的金壇上。乳香的煙與聖徒的祈禱，遂由那位天使的手中，升到天主面前。

(回東西禮儀相遇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