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符文玲 （輔仁聖博敏神學院生命倫理研究中心 倫理神學助理教授）
*本文刊於《天主教周報》2022年720期7版
「按照造物主的計畫服務人類，本聲明的內容便是基於這種深切的願望。生命是天主的恩賜，而死亡是無可避免的；因此我們必須在不急速促成死亡的情形下，能以完全負責的態度和尊嚴來接受它。的確，死亡是我們塵世生命的結束，但同時也開啟了永恆生命之門。因此眾人都應該依照人性的價值預備這時刻，而基督徒更應在信德的光照下，準備自己接受此事。
至於那些從事醫護工作的人，應盡一切力量來醫治病人及臨終的人；但同時也應記住，更重要的是給予病人無盡的仁慈和真誠的愛心。使病人得到安慰。這樣的服務就是為主基督服務，因衪曾說過：『凡你們對我這些最小兄弟中的一個所做的，就是對我做的。』(瑪廿五40) 」(信理部《教會對安樂死的聲明》15)
2019年，Lisa Honkanen醫師在The National Catholics Bioethics Quarterly（《美國國家天主教生命倫理季刊》）秋季刊第19卷第3期，發表一篇Collaboration with Voluntary Stopping of Eating and Drinking，提醒天主教醫師及護理人員，當病人為求死亡自願停止進食和飲水（Voluntary stopping of eating and drinking, VSED）、並要求醫護人員與之合作時，務必以良心抗辯權，拒絕與病人的要求合作。以下為部分內文譯述，之後再以2007年教廷信理部文件重申水分和養分乃病人的基本照護，並非醫療選項。
自願停止進食和飲水成為加速病人死亡的方法已愈形普遍
當病人感到生命有無法忍受的痛苦，自願停止進食和飲水在當代已經成為一種愈來愈普遍、用以選擇加速死亡（hastened death）的方法。自願停止進食和飲水是指一個原本有能力吃喝吸收、無吞嚥困難的人，因意圖加速死亡而拒絕所有食物和流體。停止進食和飲水會導致脫水，從而改變生理功能，可能出現症狀如下：口渴、口乾、頭痛、頭暈、精神錯亂和躁動、嗜睡、肌肉損傷，最終導致腎衰竭、循環衰竭和死亡。
天主教醫師應秉持良心，拒絕參與病人VSED要求
由於這種自殺行為的過程通常會導致痛苦的症狀，因此病人會尋求醫療專業人員緩解症狀。然而，意圖加速死亡的行為總是惡行。當醫護人員參與任何病人所計畫的、及執行自願停止進食飲水的過程時，天主教醫院及醫師必須了解其中的道德涵意，包括這是與惡行的合作，是立下壞榜樣。面對病人提出VSED要求時，天主教醫院及醫師需要做的，是必須致力培養正直的良心，運用良心抗辯權（right to conscientious objection）拒絕執行；同時對病人、痛苦者、垂死者給予真正同情、及療護他們的好榜樣，幫助病人在安寧中緩解疼痛，而不是以死亡解決痛苦。
表面上看來，病人自己決定並實行VSED時似乎不需要其他人的參與，因為它需要病人自己特別的自制力，透過持續拒絕水和食物直到死亡，乃是一種自殺形式。和協助自殺相較之下，在協助自殺合法化的國家中，在法律允許的情況下，病人服用由醫師協助開立的過量毒劑之前，醫生協助自殺需要經過法定的批准程序。對比VSED和醫師協助自殺（Physician-assisted Suicide），患者在 VSED 中的自主角色或許減輕醫生對這種自我毀滅行為的道德反感。然而，在VSED大多數的情況下，醫生被要求提供醫療介入，以便緩解由脫水過程引起的各種不適，實際上醫生因此成為輔助VSED過程的參與者。
我們只是生命的管家，天主才是生命的主宰者
不幸的是，目前世界各地把VSED 作為一種正式且可接受的死亡選擇正日益受到重視，且普遍使用，並得到專業人士的支持，特別是在醫生協助自殺不合法的地區。而合法化醫生協助自殺所帶來的後果，是更進一步改變大眾的良知、麻痺及腐蝕大眾尊重並珍惜人類生命神聖性的態度。以自己的方式結束生命以結束痛苦，這是人類以偽裝的力量自扮天主。天主將生命託付給我們，我們只是生命的管家，祂才是真正主宰生命的那一位。不可否認，VSED 是一種自主意識和身體完整性均失序的產物。對於選擇 VSED 的患者，天主教臨床醫生必須了解照顧他們的道德含義，絕對不可以把自願停止進食和飲水當作是臨終、甚至尚未進入末期時醫療保健的正當選擇。亦即，除非病人的身體已經無法吸收、或是餵食的時候，會造成病人身體嚴重的痛苦，否則就有道德上的義務給予食物與水分。
養分和水分是基本照護並非醫療選項
食物和水分不是醫療選項，醫院方必須將食物和水分的提供視為基本照護。2004年教宗若望保祿二世於一場《維持生命的治療和植物狀態的病人：科學進步與倫理標準的兩難》演說中曾明確指出：水分和食物的提供，即便以人工方式，都是基本維生照顧，並非醫療行為。【註1】 針對教宗2004年的演說內容，2005年7月11日，當時的美國主教團主席 William Skylstad 主教向羅馬教廷提出兩個問題。2007年8月1日，在經過教宗本篤十六世的批准後，教廷信理部予以回覆。以下是所提出的問題與答覆：【註2】
美國主教團提問一：除非病人的身體已經無法吸收、或是餵食的時候，會造成病人身體嚴重的痛苦，否則，我們就有道德上的義務給予「植物狀態」的病人（vegetative state）食物與水分，無論用自然或人工的方式，是嗎？
信理部答覆：是的。原則上，供給食物和水分是維持生命最基本、最適當的方法，就算是用人工的方式也一樣。因此，只要病人身體能因所供給的水分和食物，達到滋潤與滋養的目的，我們就有義務要給予。病人若因飢餓和脫水而受苦，甚至死亡，都不被允許。
美國主教團提問二：一位「持久植物狀態」的病人（permanent vegetative state）一旦經合格醫生，以客觀道德標準（moral certainty）診斷為永將無法回復意識，即可停止以人工方式使病人得到滋養和滋潤嗎？
信理部答覆：不可以。原則上，「持久植物狀態」的病人有其基本的人格尊嚴（person），因此必須接受最基本和最適當的照顧，包括得到食物和水分，就算是採用人工方式也要提供給他。
主動安樂死與協助自殺的方式由於駭人聽聞，較易為人所拒絕；而被動安樂死終止、撤除、不施行維生治療及水分、養分的方式極易為人所忽略，事實上這兩種行為都是殺人，都違反天主告誡的第五誡勿殺人，均不可為之。(關於天主教會對第五誡勿殺人的倫理原則，請查閱天主教周報2022年11月13日第716期第7版)
註釋：
- 若望保祿二世，《維持生命的治療和植物狀態的病人：科學進步與倫理標準的兩難》演說，March 20, 2004, n. 4.) 2022年7月18日
- 教宗本篤十六世於信理部部長覲見時批准此兩項回應，並責成「信理部例行會議」時發表。信理部部長William levada樞機，羅馬，2007年8月1日。2022年7月18日。參閱天主教台灣地區主教團月誌，(2018) 第36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