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符文玲（輔仁聖博敏神學院 生命倫理研究中心 倫理神學副教授）
日期：2024年12月4日
2024年5月14日衛福部提出《人工生殖法修正草案》(註1)（以下簡稱《修正草案》），內容不再僅限於不孕夫妻，而是放寬「單身女性」、「同性永久結合關係之女性當事人」均得以使用人工生殖輔助技術（Assisted Reproductive Technology，ART）。此外，《修正草案》更放寬代理孕母（Surrogate Motherhood）制度讓「同性永久結合關係之男性當事人」也得以使用人工生殖技術獲得孩子。
有鑑於《修正草案》牽動太多社會、醫學、倫理、宗教面向的問題，本文從天主教會的角度幫助大家認識這份《修正草案》。首先是重申教會積極推動協助不孕夫妻得以生育孩子的方法，例如自然生殖科技（Natural Procreative Technology）以及收養孩子，同時再次呼籲政府推行符合生理自然秩序及重視國民健康的輔助生育技術，停止並撤除這份《人工生殖法修正草案》。
一、天主教會訓導對於人工生殖技術、代理孕母的立場與價值觀
《修正草案》總說明指出在保障平等權的基礎上，人們有結婚暨與何人結婚之自由，以及有組成家庭之權利。然而，在人工生殖技術、代理孕母議題上，我們看到愈來愈多的問題：冷凍胚胎被銷毀、篩選或實驗研究、捐精捐卵的亂象造成亂倫風險、捐精卵後代感到他們是被遺棄或不被承認的孩子、貧窮婦女被剝削及子宮被工具化、孩子被物化成為買賣的商品、父母職角色身分的混淆、人倫關係複雜令人困惑、人工生殖過程傷害婦女及子代健康等。這種種景況令人感到不安，渴望一股正向清新的價值觀和力量，幫助人們重新拾回勇氣面對生活的挑戰。以下分別由人工生殖技術、代理孕母兩部分說明。
（一）關於人工生殖技術
- 家庭是由一男一女的婚姻關係中誕生下一代所建立
真正的婚姻是由一男一女合意而結為連理，而家庭是在這對夫妻的性愛結合中生育下一代而建立。這一點也是天主教會之婚姻、家庭觀的核心價值。因此，由人工生殖技術而得的孩子，雖同樣具有人性尊嚴，但實際上已不再是透過夫妻之間的性愛結合而來。由啟示的角度而言，亦失去了夫妻之間與天主聖三共創生命的意義。 (註2)
天主教會珍視夫妻之間性愛結合的真諦，認為「性」的行為是高尚且神聖的，必須在夫妻婚姻承諾的關係中才能運用，以便讓人類受精卵在夫妻性愛行為的一致性及連貫性中，不中斷（如性交中斷法、阻孕、使用捐精捐卵皆屬中斷）、且不在第三者（如取出精卵在實驗室中透過第三者操縱）干預情況下，自然受孕結合。但是助孕科技除了「輸卵管末端卵子植入術」（Low Tubal Ovum Transfer，簡稱LTOT）是符合倫理的醫療輔助方法之外，其他技術均是破壞夫妻性愛行為的一致性及連貫性，中斷且在第三者（實驗室中）干預情況下製造小胚胎，並非是在一男一女的婚姻關係中所誕生的下一代。
（作者註：所謂LTOT是指先從妻子的卵巢將不成熟的卵子取出，經培養至近成熟時，再將尚未受精的卵子單獨植回輸卵管的中段或末端，然後不孕夫婦必須藉著自然的性愛結合方式，完成精卵的相遇與受孕。因此，就倫理方面而言，LTOT並沒有取代夫妻性愛行為，而只是藉著事先補救妻子原本壞損的週期性排卵機制，以人工方式幫助卵子移至輸卵管。）
- 從孩子的角度而言：子女享有一個爸爸一個媽媽教養的權利
從孩子的角度而言，為兒童最適當的場所是在一父一母的家庭中成長，才能學習成為男人和女人。兒童享有另一項同等重要的權利：在一個父親和一個母親的家庭中成長，這能夠為兒童的發育和情感成熟創造合適的環境，並在父母的男性特質和女性特質表達的正確關係中，繼續成長和成熟，以便為情感成熟做好準備。正是在一個爸爸、一個媽媽的家庭，孩子才能學會如何認識到兩性差異的價值和美麗，以及男女平等的尊嚴，和兩性在生理、功能、心理和社會層面的互惠關係(註3)。《修正草案》開放同性伴侶使用人工生殖技術以獲得孩子，孩子成為大人滿足自己渴望的對象，被剝奪在男女兩性差異家庭中成長的權利。
- 人類接合子自精卵結合那一刻即是靈肉合一的人，神聖不可侵犯
天主教會堅信一個新生命從一開始的受精卵就已存在，絕對不能降格為只是一團細胞。人類身體在胚胎時會根據其目的，依著既定好的程序逐漸發展，如同在每個出生的嬰兒身上一樣地明顯看到。人們需要認知每個靈肉合一的人，即便是小胚胎均有生存權，無辜者的生命乃是至高無上的，神聖不可侵犯。信理部《生命的恩賜》訓令已經說明，體外受精的過程是經常性地刻意摧毀胚胎。由於代理孕母是以體外受精方式成孕，同樣有摧殘胚胎的問題，以下詳細說明。
（二）關於代理孕母
- 人類胚胎以其性質和身分應受尊重
和人工生殖技術對待胚胎的情形一樣，代理孕母需要使用體外受精等生殖技術，這是傷害了那即將來臨的小生命的尊嚴，將人類胚胎物化成經過品質篩選而完工的人造製品，將小孩的到來變成滿足成人慾望的物品。因試管嬰兒為代理孕母的前置作業，如今，這種視胚胎為貨品並淪於商業化買賣的現象，也在代理孕母這一生殖方式中延續下來。更甚者，代理孕母制度竟連胎兒與孕母之間十月親密共生、血肉相連的關係，也要予以剝奪。
- 夫妻的尊嚴和婚姻的真義不容第三者破壞
欲尊重男女婚姻的共融和夫妻的忠貞，孩子必須在婚姻的性愛行為中受孕；夫妻締結的真實而不可分割的關係，是互相獻身而成為父親母親的獨有權利。然而代理孕母制度中，代孕或捐卵母親未能履行完整母愛、夫婦忠誠和負責母職的義務，這是違背夫妻承擔父職和母職的共同使命，剝奪夫妻共融和完整的成果。為取得孩子而借助第三者，顯然違背夫婦互相的承諾，嚴重脫離婚姻的共融精神。
- 天主與夫妻共創新生命
「夫婦性愛結合的生殖進程」之所以尊貴，不但是因為具有結合及生育兩個不可分的幅度，更重要的是天主親自臨在於此生殖進程中，並因著「給予生命」的愛，將新生命—「一個人」—恩賜給結合的夫婦，作為他們愛情的標記與禮物。教宗若望保祿二世在《生命的福音》通諭中提到男人和女人「以特別的方式」參與天主的「造化工程」時，希望指出生育兒女是一件非常屬於人性，也是充滿宗教意義的大事，因為它牽涉到「成為一體」的夫妻雙方，以及親臨此事的天主。而代理孕母破壞了天主與夫妻雙方共創新生命的過程。(註4)
二、天主教會務實推廣自然生殖科技、收養、研究治療不孕技術以造福人群
教會關注每位天主子民的健康，渴望每個家庭的關係美滿和樂，家庭中每一位成員活力充沛、身體健康。在這個前提之下，為幫助不孕夫妻，天主教會積極推動自然生殖科技（NaPro Technology）。
- 自然生殖科技：配合自然生理規律、健康有效、符合倫理
自然生殖科技的方式不需要施打大量荷爾蒙（如排卵針等）以刺激卵巢，或採用體外受精（如試管嬰兒）等非自然方法，而是以一些藥物彌補自然月經週期的缺陷。如黃體素不足，便須補充女性荷爾蒙，或使用高劑量的維生素B6，以促進子宮頸黏液的分泌等。針對不孕原因作治療後，並觀察外陰黏液的週期變化，夫婦將知道哪一天是受孕日以達到自然受孕，懷第一胎甚至第二胎的機會都很高。採用這種治療方式沒有多胞胎及早產的後遺症，且費用比試管嬰兒技術少。自然生殖科技強調配合女性生殖週期，而不是控制女性生殖週期，更重要是完全建立在夫妻間的性愛關係，來孕育愛的結晶，除了符合宗教的道德規範外，病人也免受手術取卵之苦，減少多胎、早產及畸型的危險。這種治療的理念是站在尊重生命的立場，讓生命在自然的法則下綿延永續。(註5)
- 學習接受天主旨意，收養孩子
為了能夠幫助許多不孕夫婦擁有孩子，天主教會鼓勵他們收養，藉著適當的立法，推廣並簡便手續，好讓更多沒有父母的孩子可以擁有一個家，亦有益於他們的人格發展。台灣有值得信賴的收、出養慈善機構，媒合願意收養孩子的夫妻與需要幫助的兒童，讓他們得以在穩定溫暖的家庭中成長。
- 鼓勵直接投資研究如何預防不孕及治療不孕
天主教會鼓勵學有專精的專業人士，投入研究如何預防不孕及治療不孕，例如從1976年開始，由 Thomas W. Hilgers, M.D. 等幾位醫生，在美國克賴頓大學（Creighton University）一起研發了具標準化的教學法則，命名為克賴頓模式生殖照護™系統（CREIGHTON MODEL FertilityCare™ System (CrMS)），是夫婦們執行自然家庭計劃的方式之一。在按照克賴頓模型生殖照護系統的使用下，正常夫婦在第三次週期達到懷孕的有效性為98%，夫婦有嚴正理由而需調節生育的方法有效性為99.5%，不孕夫婦在藥物治療後亦有近8成的受孕率。 (註6)
結語
生命的恩賜—小孩的到來，是來自上天的美意。此「上天的美意」並非空想虛幻，而是具體臨在於夫妻性愛行為中，並產生果實。任何不經此特殊行為而來的生命，不僅是在不完整的愛中懷孕，這樣的生殖方式同時也使夫妻的結合變質，因而使婚姻產生裂痕。天主教會訓導基於以上理由無法接受這部《人工生殖法修正草案》，但支持政府為幫助不孕夫妻，積極推動符合倫理及配合自然生理規律的自然生殖科技、克賴頓模式生殖照護系統及收養孩子。
註釋：
- 衛生福利部公告「人工生殖法」修正草案，2024年5月14日(檢索於2024年11月18日)
- 參教宗保祿六世，《人類生命》通諭，1968年7月25日，12， (檢索於2024年11月18日)
- 參天主教教育部，《天主造了一男一女》，2019年，38， (檢索於2024年11月18日)
- 參若望保祿二世，《生命的福音》通諭，1995年3月25日，43， (檢索於2024年11月18日)
- 參張正坤醫師，《自然生殖科技在耕莘醫院》，2012年6月18日； 張正坤醫師，《自然生殖科技不孕夫婦的福音》，2012年6月18日 ；天主教真理電台，《生命倫理指引》第七、八條｜主講：符文玲助理教授、張麗慧醫師、戴愛仁修女，2023年12月11日；聖吉安娜生命維護中心網頁，自然生殖科技；克賴頓生殖照護系統 CrMS(以上均檢索於2024年11月18日)
- 參張正坤，〈認識自然生殖醫療NaPro Technology〉，《全國婦兒團體聯盟 成立大會會議手冊》(台北：全國婦兒團體聯盟編，2024年11月26日)，4-5頁；聖吉安娜生命維護中心，克賴頓模式生殖照護™系統（CREIGHTON MODEL FertilityCare™ System (CrMS)）(檢索於2024年11月18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