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民權?生育權?

 

  編者按:1996年至1999年之間,塞爾維亞、南斯拉夫與科索沃解放軍之間發生武力衝突,是為「科索沃戰爭」。這場戰爭共計導致數十萬阿爾巴尼亞人淪為難民。聯合國曾積極給予人道支援,但其中一種援助的方式是命令難民避孕、結紮或為其施行墮胎手術,原因是「難民不可以有孩子」。身為難民就沒有生育權嗎?若一直採用「絕育」措施,這些難民真的是要「絕子絕孫」了。難民最需要的是什麼呢?恐怕不是控制生育,而是水、食物和醫療用品。

 

  【pop.org By Joseph Meaney1999/11/29】在位於阿爾巴尼亞北方的Shkoder難民營,我遇到Maria Grazia Saramel醫師,當時她正帶著一位年輕的科索沃女難民前往難民醫院。來阿爾巴尼亞之前,我已時常聽人提起難民營的醫療保健情況。我們一到達難民醫院,Saramel醫師就提醒我,對看到的一切要有心理準備。

 

  一走進難民醫院那條黑暗的走廊,濃濃的尿騷味便撲鼻而來。整棟建築物的樓梯和牆壁都髒兮兮,到處是野貓和其他動物。

 

  難民營中的援助工作者表示,病情嚴重者還是送到其他醫院比較好。值班醫生給了我一張表。表中列出醫院所缺乏的設備:聲波儀器、X光機、高血壓袋等。藥物也十分短缺。然而奇怪的是,我發現這裡有各式各樣的避孕用品,同時也為人們結紮和墮胎。

 

「聯合國人口基金會」大力推動人口控制政策

 

  1999年四月八日,「聯合國人口基金會」宣稱正運送夠十萬人使用的「緊急生育保健用品」到阿爾巴尼亞,這些物品包括保險套、避孕丸、緊急和事後避孕丸、避孕器(IUDs),和「手動真空吸引器」(用於早期墮胎)。

 

  這些物品原本被聯合國打上「終止懷孕物品」字樣,但標籤之後被改為「減低引起敏感不便的風險,儘可能普遍流通物品」。雖然名稱改變了,但這些物品無論換成什麼名字,終究是用來墮胎。聯合國為了配合市場需求,花了如此多的心力在文字上做文章,但此舉只是使難民營的慘狀更不為人所知。聯合國送來的這些避孕藥丸和避孕器是經由未經訓練的「非政府組織」成員分發或裝置,他們甚至也從事墮胎手術,這些都是危害婦女健康的主因之一。「國內或國際成員對生育這方面的知識膚淺或是經驗不一,有些甚至從來沒有接觸這方面的事。」聯合國將避孕物品交給難民營工作的非政府組織成員後,只提供使用手冊,說明這些危險物品可供「各種緊急避孕、終止懷孕使用」。

 

  阿爾巴尼亞難民營開始傳出怨言,指出「聯合國人口基金會」運送的避孕用品有優先通行權,比其他更緊急的醫療用品還早放行。Kukes醫院的物資負責人Gezim Bashka醫生表示,他們最缺乏的是抗生素、床單和血清,但反而最先送來的是別的物品,「不是我不夠感恩,只是太多次要的物品反而先被送來。像今天又送來一船避孕用品。請告訴世人,我們需要的是別的東西。」即便如此,一位「聯合國人口基金會」負責生育保健的顧問Manuel Carballo醫生就要求至少有六個月,要從羅馬用「聯合國糧食計劃署」專機運送避孕用品至馬其頓。這麼大批貨物的堆放佔據了大片空間,導致原本要運送給難民最需要的食物和基本醫療用品的計劃受阻。

 

婦女受傷害

 

  在Scutari難民營,我發現婦女受傷害的情況至少得追溯至1995年時。就在共產主義剛垮台之後,當時正在Scutari難民醫院工作的Enza Ferrara醫生發現大批避孕器(IUDs)被運送過來。她也看到婦女在醫院剖腹產後,就立即被施行結紮手術,沒有知會她們,也沒有經過她們的同意。這種情形一再發生。在她與婦女談話後,她終於發現這種輸卵管結紮術是導致她們受感染,或不孕的原因。Ferrara醫生告訴我,她向阿爾巴尼亞衛生署抗議,對方的回答很乾脆:「我們已經接受國際援助,要降低生育率。」目前阿爾巴尼亞人口極少,只有三百五十萬人;1997年人口生育率是平均每個家庭約2.4個孩子。

 

「他們不能生孩子」

 

  當科索沃難民逐漸聚集在阿爾巴尼亞邊界,Ferrara醫生開始在Scutari難民營向難民提供醫療保健的服務。她說曾有一位聯合國官員前來難民營視察,指示她要先提供避孕物品給難民。Ferrara醫生問:「什麼意思?這些難民急著需要這些物品嗎?」對方回答:「難民太多,我們不能讓她們生。」Ferrara醫生接著問:「這些先生、太太怎麼想呢?」聯合國官員回答:「妳不知道他們是難民嗎?他們不能生孩子!」

 

  Ferrara醫生私下著手調查這項新命令的真實性。她在一本1994年出版的手冊上找到了答案。這位聯合國官員的指示是「人口控制高於醫療保健和難民權」,但與這個指示相反的是,手冊上清楚肯定:難民有「生育權」。

 

  回到Tirana後,我拜訪了「阿爾巴尼亞家庭計劃協會」(AFPA)。家庭計劃協會提供了他們在難民營中如何運作的報告,我依據這份報告可以確認事實真相。協會已經分派所有資源給難民,同時也收取大筆國外捐款(六萬美元來自「國際家庭計劃聯盟」(IPPF),五萬美元來自「美國家庭計劃聯盟」(PPFA),全數指明用來「購買避孕或墮胎用品及生殖相關諮詢」),用以控制難民的人口數。

 

  「阿爾巴尼亞家庭計劃協會」人員表示,「美國家庭計劃聯盟」已經準備好送來用於早期墮胎的手動真空吸引器,和正在受訓的人員。因此,除了原本聯合國送來的大批避孕用品外,「美國家庭計劃聯盟」還要再送來更多墮胎用品。然而,沒有人關心這些不安全的墮胎手術,將為婦女健康帶來多負面的影響。10難民營和難民醫院中缺乏設備以及適當的醫護人員,只會增加感染併發症、威脅生命的機率。這些併發症包括:出血、子宮穿孔等,甚至有傷口化膿導致敗毒症、性病感染,或是股盆腔發炎等疾病。

 

飽受創傷的難民不願接受避孕

 

  「阿爾巴尼亞家庭計劃協會」成員認為,婦女由於過去所經歷的創傷,感到「心灰意冷」而不願意來找他們施行避孕手術。因此,協會成員轉而開始運送難民婦女去提供「服務」的中心。11協會成員並不管難民婦女內心是不是受創,同不同意,他們的貨車已然成為載送工具,送這些不願意去的婦女前往接受避孕手術。

 

  位於Tirana外圍的一處難民營中有一間保健中心,中心外已經有五千名難民在等待,她們被分派在二處小帳篷內。這裡並不提供藥物給慢性病患,如糖尿病或呼吸道感染病患者。透過翻譯,我訪問了幾位在難民營中的婦女,她們沒有一個人知道什麼是「生育控制」或是「家庭計劃」。

 

  一些同樣飽受創傷的難民婦女被轉送到「阿爾巴尼亞家庭計劃協會」的醫療中心,或是政府的婦幼醫院,以便接受避孕或結紮手術。這些醫療中心備有避孕器12、結紮和墮胎設備。在Shushice難民營服務的醫生表示:「沒有一個難民要求避孕。他們心中很難受。」我曾拜訪Scutari、Tirana、Durres、Elbasan幾個地方的難民營,證明這是個事實。

 

  「聯合國人口基金會」自從1991年開始在阿爾巴尼亞工作;1996年,在Tirana的辦公室正式營運。基金會一位資深官員Daniel Pierotti醫生表示,他們計畫對所有科索沃難民施行「生育計劃」。他也拿出一本1995年英譯本的阿爾巴尼亞墮胎法,很確定地對我說,在阿爾巴尼亞,懷孕二十二週前墮胎是合法的。這裡對聯合國的指示言聽計從。

 

  Manuel Carballo醫生提到,有必要想出任何與生育有關的「需求」以因應這些難民,例如墮胎,而且要儘可能「完成」這些需求。他也提到,由於這些難民很少有人想避孕,如何社群行銷也是必須考慮的。

 

促銷墮胎丸

 

  Pierotti醫生表示,這一批緊急避孕用品已經分發完畢,不久後將再送來另一批。他繼續說:「沒有一位被強暴的婦女在事發後72小時內過來,這已經超過『緊急避孕』的有效時限,再吃藥丸也沒有用。」他表示這將使人們誤以為這種被宣傳為「強暴後丸」的緊急避孕藥沒有效。面對這種廣發避孕藥,卻無任何使用說明,和告知副作用的作法,官員們並不覺得有何不妥。「聯合國人口基金會」發言人Corrie Shanahan肯定地表示,他們將繼續鼓勵難民以服用「事後丸」作為人口控制的方法。

 

  隨後,當我們提到美國國會眾議院全球人權事務小組委員會主席史密斯議員(Congressman Chris Smith (R-New Jersey))目前在馬其頓調查實情,並質問使用緊急避孕藥的情況時,Pierotti醫生憤怒地說道:「他懂什麼!這裡是合法的,滾遠點兒!」然而,吊詭的是,儘管在這裡是合法的,Pierotti醫生也表示,沒有一種人權是為難民準備「事後丸」以控制人口。

 

前方危機處處!

 

  製造「事後丸」的先靈藥廠已經承認,多次食用藥丸後的副作用其實缺乏醫學檢驗證明。13「無政府組織」成員只負責分配這些藥丸,並沒有記錄這些藥丸被誤用或濫用的情形。

 

  我所訪問的數十位女難民,沒有一位認為她們需要避孕。然而,由於難民危機,「聯合國人口基金會」和「阿爾巴尼亞家庭計劃協會」正向他們的「甕中鱉」強灌「生育保健」的概念。在沒有詢問他們是否需要之下,「聯合國人口基金會」早已建構好一套「社群行銷」機制,強制他們有避孕的需求。

 

  女性難民在難民營中需要的是食物、住處、醫療照顧和保護,而不是避孕和墮胎。除非其他國際組織立即採取行動,否則科索沃難民的未來將絕子絕孫,永遠被排除在自己的土地之外。

 

※作者Joseph Meaney為羅馬Human Life International副主任

 

注釋:

  1. United Nations Population Fund(UNFPA).
  2. United National High Commissioner for Refugees(UNHCR)and United Nations Population Fund(UNFPA), Proceedings for the Second Preparatory Meeting on Reproductive Health in Refugee Situations. Geneva: April, 5-6, 1995, 8.
  3. 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s(NGOs).
  4. Dr. Manuel Carballo, “Advanced copy of the Executive Summary and Recommendations of the Mission on Reproductive Health Need Assessment”(6-13th April 1999), 5.
  5. 同上。
  6. 同上,4。
  7. 第一世界國家擁有健全的衛生保健,及較低的嬰兒死亡率,一個家庭若是平均維持2.1個孩子,隨著時間的推移,將可避免自然人口減少的威脅。平均一個家庭2.4個孩子對貧窮的羅馬尼亞而言,或許可以避開人口減少的威脅,但是很難再增加人口數。
  8. 手冊名為Community Services for Urban Refugees(暫譯《城市難民的團體服務》),由「聯合國高級專員事務辦事處」(UNHCR)出版。
  9. Albanian Family Planning Association(AFPA)。這個組織附屬於「國際家庭計劃聯盟」(International Planned Parenthood Federation (IPPF))。乃一個專門以提供避孕、結紮、墮胎等方法達到人口控制目的的組織。
  10. Benson, J. et al. “Complications of unsafe abortion in Sub-Saharan Africa, a review.” Health Planning and Policy 1996. 11(2): 117-131. 本書作者群發現,在發展中國家,有關是否這些手術安全的訊息非常貧乏。
  11. AFPA, “Information on the activity of the Alabanian Family Planning Association in support of the Kosova refugees.”
  12. 由UNFPA所發送的「母體樂」(Multiload CU375)避孕器包裝上的英文標示:「置入五年後取出」。由於難民營情況不穩定,這五年內,若婦女遇出血或感染,只有少部分能受到照顧。此外,婦女無權決定何時取出避孕器,也不可能詳細記錄她的醫療史。若超過裝置期限,尚留在體內的避孕器將嚴重危害婦女的健康,例如子宮穿孔、子宮外孕,和胎兒嚴重感染,甚至喪命。
  13. The Pharmaceutical Journal, 1995; 255: 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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